第60节(2/2)

    有些流程是必须要走的,可是不走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固然会留下隐患,然而隐患和神女的好恶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说这话时他看着林久,叫人分辨不出是在安抚他自己,还是在安抚林久。

    刘彻说不要急,他想起宣室殿上神女率先离席,并将其解读为神女向他索要“祭品”而不得的暴躁和急不可待。

    喔,那个已经被打上“死人”戳记的楚巫后裔。

    刘彻侧过脸看向神女, 她身上那些以丝绦串联起来的纯白铃铛轻轻晃动着, 却不发出声音,乍一看不像是铃铛, 像一百一千只纯白的眼睛。

    谦卑是因为权利还不足,守礼是因为权威还不够。所以要掠夺更多的权利更多的权威。

    所以现在神女看向他,他第一反应是试图安抚神女,他甚至在想要不要尽快把这件事情做完。

    神女开口,不问祭品、不问后事、不问关于刘彻的任何事。

    她只说了两个字,组成一个不熟悉的,女孩子的名字。

    刘彻说,“从今天开始,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是天子。”他的声音冷静到诡异。

    刘彻的表情凝固住了。

    可这次她说“可怜”,那是一种柔软的情绪,系统搭建出来的思维模型里不存在这种柔软的部分。

    刘彻已经将她抛在脑后了,他动了杀心不假,可他杀人如屠狗更是真的,人会将狗的名字放在心上吗,不可能啊。

    此前王太后走上宣室殿,刘彻降阶相迎。

    “总觉得你很在意楚服。”他向林久说。

    可是凭什么?天子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吗?

    眼睛没有睁开,神女也没有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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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起又怎样, 神女的视线和神女的心思,还是落在其他人身上。

    神女说,“楚、服。”

    她说,楚服。

    他似乎竭力想保持镇定,可是一种情绪从他眼睛里、嘴角边流淌出来,像是在和神女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我没有走下去。”

    他的表情还是笑着的,可那些狂喜的神色忽然就从他脸上消失了。

    如果不必再降阶, 就可以一直和神女坐在一起,一直是天底下离神女最近的那个人。

    系统顿住了,他试图将这些话导入思维模型里进行分析,可是分析不出来。

    可是降阶了又怎样呢,那也不过是走下台阶的一个动作。刘彻并非是拘泥于小节的君主, 从前他也曾与卫青一起坐在地上刨红薯, 说到底他也没那么在意君王高高在上的姿态。

    “因为觉得很可怜。”林久说。

    与之相对刘彻当然也要为神女准备“祭品”,可是和王太后不同,他更了解神女,他准备的东西更合神女心意,也更麻烦更复杂,更加地需要时间。

    那时神女和他一起坐在宣室殿的高位上,他走下去, 而神女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他从神女身边离开。

    这个联想叫人觉得悚然,密密麻麻的雪白眼睛铺陈在火红的衣裙上,当这些眼睛一起睁开是什么样子?

    然而,这条狗的名字从神女口中说了出来。

    此前田蚡觐见之际,他叫舅舅,以谦恭的语气,王太后走上宣室殿时,他降阶相迎。

    刘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转头看向她,轻声说,“神女。”

    “还有窦婴,还有田蚡。”刘彻以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说,“很快,不要着急。”

    在汉武朝做神女

    此前林久的分析精准有力一针见血,可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揣摩出的每一寸人心都建立在阴谋和野心的基础上,从刘彻到王太后,这偌大宫城便仿佛只由这些生铁一般漆黑冰冷的东西组成。

    他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将“楚服”这两个字和先前离开的那女孩儿对在一起。

    人都说降阶相迎是莫大的荣宠,天子谦卑守礼实乃社稷之福。

    楚服。系统在心里默默念这个名字。

    所以不是不能走下去,而是,是什么?

    刘彻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说,“是,她叫楚服。”

    从今往后天子不降阶。

    刘彻收回视线,低头翻开一册竹简。

    从前他被窦太皇太后压制了那么多年, 而今日窦太皇太后生前最宠爱的女儿在他面前伏跪请罪, 而他坐在高位之上不动如山。

    “从你嘴巴里说出可怜这两个字太不可思议了,楚服可怜吗?”

    先前他不记这个名字, 因为那不过是个死人。可是现在不行了,他心知肚明楚服会活下去, 神女记住了她的名字,那这天地间任何人都没资格让她死。

    在这整件事情中,王太后事先给林久交了一笔“保护费”,或者在她自己和其他人看来更像是“祭品”,以求林久不要出手干涉。

    十年前他在宣室殿上目睹他父皇一次一次走下台阶,十年后他自己在宣室殿上一次一次走下台阶。

    当我为天子,天子不降阶!

    那种情绪越来越多地堆积起来,最后他看着林久,整张脸都像是在发光,整张脸上都淌满了一种名为“狂喜”的情绪。

    是为了不降阶而狂喜, 还是为了能和神女坐在一起而狂喜?

    刘彻在意她,林久在意她,前者无所谓,可是林久的在意来得很奇怪啊。

    那条叫楚服的狗、那个叫楚服的人,她怎么配?何德何能!

    “陈皇后啊。”林久说。

    而林久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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